1996年的那只刺猬

梦笔生花

偶尔打开电视，传来的是赵忠祥主持动物世界节目熟悉的声音，” 刺猬正怯生生地面对獾狗，收紧它身上的毛刺……”声音自然，平和而低沉。
看到刺猬，我心一紧。18年前的那只刺猬猛然跃入我的脑海。
那是一只刚刚成年的刺猬，我在岳麓山脚下发现了它，并把它带回办公室。
在办公室呆了三天后，它和我竟然熟了，听到我开门的声音，都会探头迎接我。
每每把它捧在手心，它都会收紧它身上的刺，生怕刺了我一样。
后来我才发现，尽管有着坚硬针刺的刺猬，其实心性非常温柔。这正如人们所道的，有着坚强外壳的东西，内心往往非常脆弱。我带养的刺猬也是这样。它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又小心翼翼地拉近与你的距离。
在后来的几个晚上，我有着把它带回宿舍的想法。但是一次又一次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我所谓的宿舍，是单位安排新就业大学生的住房，说是住房，只是锅炉房旁边的一个偏房。时值盛夏，房内的温度都在38°以上，加上锅炉排出的二氧化碳，几乎无法下住。我们四个人挤在十几平米的房内，一盏灯，一人一张床，一个箱子，就是全部的家当。一间连锅炉工都不愿住的房子，我们一住就是四年。
每天憋着气进入房间，慢慢习惯锅炉排放的废气才敢正常呼吸，内炙外烤的热浪阵阵卷来，加上震耳欲聋的锅炉声，住在这里，每晚都是一场生死考验。好在我们几个都艰难地挺过来了。
也许是一念之差，我把刺猬带进了房间。第二天，它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到现在，我不知道它的死，是因为气，因为热，还是因为吵。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了我。
伴着刺猬的离去，我们不免产生对自己生存的担忧，也许有一天，自己躺下之后，就直愣愣地不再起来。好在每天早上，我们都会被震耳欲聋的锅炉声吵醒。
我们几个怀着梦想的年轻人，每天看着对面空置的闲房，充满期待和哀怨。天天带着恐惧回到房间，第二天拖着沉重的头离开。
艰难的时间总算过去了，如释重负地搬进属于自己的房子。而对刺猬的和愧疚却与日俱增。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它应该是儿孙满堂了。
因为这段遭遇，一直以来不愿看到刺猬。
刺猬如同心头上的盲刺，动不动就扎你一下，那种感觉永远是无以言状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也经常碰到小猫流浪狗之类的小动物，再也不敢把他们带回来。特别是不愿意听到和刺猬相关的东西。
与其说是不愿见到刺猬，不如说不愿意回忆那段艰涩生存的时光。
每个人都经历这样的时候，它让你欲罢不能。窘迫的现实让每个人走过来了，没有挺过来的如同我那只刺猬。
时光总是悄无声息地流逝，十八年前的刺猬经常活灵活现地在眼前出现。除了对刺猬心怀愧疚，也为自己一班人在那状况下能够活下来感到庆幸。
经常问自己的长辈，他们在当时的条件下苦不苦，累不累，他们会非常淡然的回答，活下来就是非常的事情了。我们和他们相比，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
虽然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对于刺猬那种，却是从未消停的。经常这样宽慰自己，若不是我，它现在也该寿终正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