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蔓之舞

沐沐小哀人

那些年，母亲总在小院中栽一架丝瓜。
丝瓜最适合庭院栽培，也很好摆弄。丝瓜用途不少，细长的翠生生的丝瓜，嫩时可以炒着吃；老了，摘下晒干，可以用来刷锅涮碗，在所有的瓜菜里边，恐怕只有丝瓜具有这许多功能。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每年的谷雨前后种丝瓜。先在院墙根松一块土，施足底肥，然后将事先育好的丝瓜苗小心翼翼培进土里，之后浇水，封土，盖瓦片。那时候的农村家家养鸡，因为担心鸡狗毁坏瓜苗，母亲还要在丝瓜苗的四周扎上小栅栏。接下来更是一刻不得放松，除草捉虫打岔，不等它伸枝展叉，母亲早就用细竹竿为它们备下施展身手的棚架，搭起它们迎接阳光的舞台。于是，春天哪一丁点不起眼的绿，到了夏天就蔓延成一架蓬勃大气的浓浓的绿荫。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栽种丝瓜除了得瓜，还有另外的收获。丝瓜底下，或与亲朋好友品茶聊天，或看年老的父亲邀了西院的老叔隔着“楚河汉界”杀得难解难分；或者仰躺于垫了狗皮的麦草帘上咂摸闲书的味道，真可谓其乐融融，别有一番情趣。
如今日子好了，餐餐不缺青菜鱼肉下锅，有了清洁剂，再也用不着用丝瓜瓤对付锅碗瓢盆上的油污了，可我还是时常怀念农家小院那道翠绿的风景。
回乡之后，院子大了，有了一个摆放自己心愿的地方，就又想起了丝瓜。一个偶然的机会，从单位一位同事那求来丝瓜苗，如获至宝，带回家中，在母亲当年劳作的地方，栽种起了丝瓜。这种劳动的回归渗透了太多的怀旧意味，已经远远超过了劳动本身。不久，丝瓜出苗了，开始只是两片嫩弱的小叶子，过不了几天就又生出很多叶子，麦收一过，它们可就分叉展蔓，一派盎然生机。一场小雨过后，它长得更欢势，一天一个样儿。植根于湿乎乎的泥土，豆绿的藤蔓的嫩芽高高昂起头，随风摇曳。把岁的女儿说，她看见了瓜蔓的舞蹈！
许是未泯童心的驱使，我随着女儿到院中看。果然，不知何时丝瓜蔓的嫩芽又吐出数根油光闪亮的须，卷曲着就像用金子打制的弹簧，迎着微风，上下左右婆娑起舞……我就知道，因为生长的需要，丝瓜是在用自己独特的舞蹈寻觅依附，以求得到灿烂阳光。你看那娇媚的金须，无须任何他力的引导，自己就知道凭借墙壁攀援至高处，去争取那无限的光明。不信你就在墙边斜插一根木棍或竹竿，我的丝瓜不用眼睛，仅仅靠着风中的舞蹈，就一定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它，这是何等神奇的力量！
我从那不停摇摆的芽须上，似乎听到了一种舞蹈语言：执着追求，生命就一定会充满阳光！是的，这也许是世上最不起眼的舞蹈，不事雕琢，浑然天成。然而，它们的向往光明的执着的追求能说不是一种力量？它们的寻求阳光的舞蹈能说不是生命之舞？
亲朋有约，相邀瞻绿，由物及人，感触良多。此生不悔，奋斗不已，那，就是丝瓜的风骨！
……
我被一团绿深深打动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日薄西山，壮心不已。想想真是羞惭，无地自容。我和女儿重新帮助丝瓜扎了结实的架子，又为它松了土浇了水追施了肥料。也说不清是对顽强追求精神的褒奖还是增援，总之是希望它们长得更快更好。我期待着心仪已久的瓜满棚绿满院的大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