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祭

喂喂喂

英年早逝，大都可归纳为积劳成疾，人们无不为之惋惜。而普通百姓过早离世。左邻右舍、认识的人叹息几声。原因虽然不尽相同，但最后都可能归结到这个人们不能主宰的“命运”上。于是入土为安。坟上的土还没干，很快就被淡出人们的视线，化作无名小草被遗忘了。
最近，周围有三个刚过50岁的人就有匆匆结束走完。他们的存在与我的都有一定的关系，要说马上就忘掉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总觉得他们不应该这么早就离开人间。简单归罪到命运，又觉得还不是那回事。心里总觉得如鲠在喉，不得不吐，于是写下“草民祭”，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其实也是说给在世的人听得。在此，姑且把他们称作A君、B君、C君吧。
A君是邻村的人，土地下户后就从事钉鞋补胎的活儿，先是骑着个破自行车走村串户，后来发展到开上了三轮车，经营范围也扩大到维修家庭生活用品的方方面面。小小的三轮车也经他的改装，远看像个小车厢，近瞧又是座可移动的小房子。里面各种维修工具应有尽有，同时还备有简单生活用具。烧水做饭也很方便。方圆几十里人差不多都认识他，家里有什么需要修理日用品都等着他。他也好像算计好了似的，总会及时出现在村子里。
我家的自行车轮胎坏了，正好他在村子里摆摊。临近中午，活儿不多。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俩就闲聊起来。看来他是心中有事，摆好了和我长聊的架子，他先把我的自行车放到一边，自己捅开火，煮了包方便面。一本正经的和我聊聊起来。他先是问一些国家的大事，接着就和我谈起了孩子的事。他说，他儿子复原回家后，托人找关系，在政府部门谋了份临时工勤岗位的工作，已经干了一年多了。按过去的做法，该想方设法转正了。儿子回来告诉他，单位负责人说，只要在一份表上盖单位的公章，就可以转正。但是盖公章不是容易事，言下之意是要出点血。他问我是不是这回事？我给他详细的讲解了国家现行的劳动政策。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就有点异样，后来变得有点难看。当时我也没十分在意。让我想不到的是，一个多月后传来他车祸自杀身亡的噩耗。后来断断续续听到他的死因。原因是儿子找下对象要结婚，面对数额不菲的结婚彩礼，万般无奈的他开车撞上了汽车。不仅使我上次联想起那天聊天的时候，他脸色中露出的变化，恐怕早已为“盖章”的事付出了不少。难道促成他走上绝路的原因仅仅是“彩礼”的过吗？
B君，同村的邻居。是我在村里劳动时的伙伴。集体化的时候，因家庭成分的原因，队里经常安排他赶上毛驴车进城掏茅粪。要知道，在当时条件下，掏茅粪的活儿，也不是谁也能挨上的。虽然是脏活，可轻松自由，还可以顺便到城里逛逛。B君精明能干，又会看眼色行事。所以安排他掏粪还有一点儿照顾的意思。土地下户后，B君靠自己的勤劳，日子很快有了起色，成了村里的殷实人家。本人娶妻生子，盖起了新窑洞。最近几年，他又重操旧业，开三轮车进城掏大粪。小日子过得那可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美中不足的就是血压居高不下。虽经医生调治血压已经稳定，但每天按时吃药是不小的负担。一次，他陪同妻子去邻村的一个民间中医那儿看病，临了他向这位医生讲起他的病情。对方似乎听出了他想听的话。于是，那位医生就对他说，像你这种情况，不吃药也行。于是B君如释重负，从此便断药。后来村里的医生多次劝说，但他置若罔闻，并且还在人前展示炫耀自己“逑事没有”。春上是农事最繁忙的季节。忙碌了一天的晚上，忽然向家人提出要吃药。没等家人找到不知放到那个角落里的药，突然倒地不省人事。虽经家人及时送到医院抢救，但已回天无力，凌晨便离开了人世。事后人们不约而同的把原因归咎到明知血压高就是不吃药。难道他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最后说说C君。如果说上面两个都是文化知识不高的地道农民，那么C君就是属于另一层次。他早年当民办教师，后来考上师范学校大专毕业。毕业后一直担任高中语文教师。先在一所农村中学任教，离家十多里路，过着极其艰苦的生活，但仍然无怨无悔。后来调入县城中学，积极性更高。担任两个高三班语文老师，还兼任班主任。除此之外，还担负着学校许多文秘工作，凡是动毛笔的事全归他。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三十多年如一日，始终劳作在第一线，全身心的投入到学校工作中。这里不能不说说他的另外一面。也许在他感情生活的最低谷，也许在他生活重担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也许受他家亲戚的长期熏陶感染，不知从那一天开始，他陷入了迷信的泥潭，变得信神信鬼起来了。平日里家人有个小灾小病首先想到的就是烧香磕头，曾有一度时期还帮当巫婆的亲戚给人看病消灾。人过五十，肩负繁重工作，最容易出问题就是心藏。不知有多少英年早逝的人，生命都是从这里结束的。当心梗的魔鬼找到他的时候，他不是争分夺秒去医院，要知道他家离当地最好的县城医院仅有200多米的距离。而是点燃香烛虔诚祈祷。殊不知在袅袅什起的青烟中，生命之火已开始熄灭。我得到噩耗是在第二天的早晨。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这是血淋淋的事实啊！
该怎样为他们写祭文呢？如果说A君的死与腐败有关，B君的离去归咎为愚昧，那么C君的早逝又意味着什么呢？我是在落不下手中那支沉重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