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棵树

半神

昔我去者，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那一棵树，我走时还缀满鲜亮的绿色，回来时已满树衰颓、枝叶下垂，零散的几片残叶拼凑出的尽是昨是今非。
昨晚的一场雨疏风骤，换得今朝满世界的清新与苍翠；今晨的一场细雨缠绵，映得小镇满街巷的细腻柔美。可是在触目皆是的欣欣向荣与诗情画意间，就这么突兀的站着这棵树，在尚且眨着惺忪睡眼的晨曦中，用无力却仍坚持的臂膀撑起一面叫格格不入的背景墙。那一树纤细的枝干，下垂成一朵无瓣的花，或者说是一束棕色烟花，开在雨中微冷的空气中，那么没也不过转瞬即逝——就算它自己能以倔强的瘦弱撑过夏天、秋天和冬天，来年春也会有新人以高傲的姿态入住这个它曾努力坚守的街角。
它那么努力也没等到的雨露和柔风，在它终于入眠之后姗姗来迟。在别的花草和树木沐浴在上天降下的甘露里轻快地呼吸和摇摆的时候，它已经失去了染指的机会。风拂过的时候，别的树都在欢笑，只有它暗自垂泪、黯然神伤。其实连这也没有吧，将神智连同落叶都埋葬在地下，它连痛苦都不剩了。
或许，它并不——毕竟它曾活过，站成一棵树的姿态，自信、自得；毕竟它也曾在上天降下的甘露里轻快地呼吸和摇摆，也曾听风吹雨、看莺飞草长、沐二月春风。春夏秋冬、雨雪风霜，美丽的或艰难的，它都一一品尝经历过，还能感到什么残缺和遗憾，它该是带着笑离开的，像智者的离世，安静的如同坐化。
又或许，它根本就没有感觉，就像是历史上的风云人物那些欢乐或悲伤不过是后人的杜撰和猜想，它的所谓的笑和泪，都只是我这个树下的路人一时的胡思乱想罢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风渐大，雨渐密，伞上水花迸溅，我的塑料拖鞋上映起几圈涟漪。离我最近的一条枝头有水柱成股流下滴在水洼里，在四周的雨声里没有了声响 。我往回走，转身回望时，隔着雨幕，它的身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