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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东有一条又长又窄的石板街,石板街的路面是用数以万计的青石铺设筑而得名。
听前人跟后人讲上代人跟下代人说:这条石板路是专为一位战功显赫,出生在这里的将军的父亲铺筑的。这位将军哪朝哪代姓甚名谁位居几品,逐渐在人们世世代代久远的历史传说中淡忘了,但一代人传给一代人的故事轮廓是清楚的。传说这位将军接受皇帝谕旨率军南下,镇压南蛮有功 受皇帝封赏。将军为了在家乡光耀门楣显赫声威,自己出巨资,朝廷令地方府县衙门出工出力修筑了一条从县衙通往将军父亲宅第的石板路。竣工那一天将军和京城里的大员来了,道台府州县衙各地的官员都来庆贺,都说皇恩浩荡,将军门楣生辉。听风水先生讲地理先生说:将军之所以加官进爵平步青云,那是将军的祖坟山葬对了龙脉,宅基有灵光地气。一时间,附近的人们前来石板路两旁挖的挖槽填的填土,都争着选基建屋,希望靠将军祖坟的龙脉宅第的灵气能使子孙后代走上达官显贵光宗耀祖的梦。
久远的历史传说已成过去,将军家的宅第随着战火的烽烟早以荡然无存。人们再也不愿提及将军的故事,因为这一条石板街的人们再也看不到有哪一位在京城里做了大官,也找不出哪位叱咤风云挥戈铁马的将军来。
光阴荏苒,时针己指向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听人说石板街老旧,路面太窄,政府要征迁改造建设,讲归讲说归说。现在石板街上的人们天天照样繁衍生息,踩着石板路走着生活着,却演绎着一幕幕天天发生在石板街上老百姓普通人身边的故事。
一
这是县城最窄的一条石板街道,街道两旁全是县城最早最老的住户。快到街道尽头有一户人家,那是守寡多年的春姐家。
春姐二十岁那一年从邻县小镇嫁过来给泥水工刘三。小俩口舒心的日子还没过上两年,一次,刘三不小心从三楼的建筑工地上摔下来,当春姐赶到男人身边时,刘三没留下一句话自个儿先走了。
天地——万象更转,光阴——流水行云。
八年倏忽而过;春姐已整整熬过了三十个春夏秋冬。
常言道:“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老妈妈。”可春姐似乎得到造物主的宠爱哀怜,她依然是那样的年轻漂亮。从她那俏美的脸上根本找不出三十岁月流逝的痕迹,她还是那样水涔涔的大眼顾盼流飞,乖巧的鼻子,白净的嫩脸,苗条丰满成熟的身子,特别是春姐略带性感的嘴唇常令男人想入非非。
刘三的父母未死前,刘三的两个早已出嫁的姐姐都争着把老人接去跟他们一同生活,不忍心看着春姐年纪轻轻就守寡。可老人对于女儿们的劝说总是摇摇头死活不肯去,也许是老人怀念早逝的儿子还是祖上留下的那间老屋舍不得离开?值得留恋!?大家弄不明白。两位姑姑都来劝说春姐,趁年轻早点改嫁或招赘个倒插门丈夫相互有个照应,同时也更好地照顾两位老人,春姐笑着摇摇头。
追求春姐的人到不少,都是奔着春姐苗条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而来的,她总是好言拒之门外,她不想伤害两位老人的心。
春姐何曾不想改嫁,守寡的日子她受够了。她总觉得身边没个男人好象生活中缺少点什么。她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也食人间烟火,也懂得七情六欲,可一想到刘三那年迈的双亲,她就打消了改嫁的念头。从道义上讲,她对老人不能不管,她要照顾好两位老人晚年的起居生活,完成对老人的送终义务。这样她的心似乎得以平衡,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死在地下的亡灵刘三。也许是刘三爹过于怀念早逝儿子的缘故,没几年刘三爹郁郁死去,留下个刘三娘又聋又瞎又患痴呆症,娘俩生活咋个过法。
好在这几年政府政策放宽,允许人们搞生意了。还算是春姐聪明,用积攒下来的一点钱买了一辆人力板车,每天早起喂完刘三娘后,就拉着人力板车在菜市旁摆个小粉摊,招揽菜市买卖的顾客和过往的行人。
春姐做的粉薄、嫩、有筋丝;调的汤鲜香、配料足;她长的齐整、穿戴干净、嘴儿又甜,人们倒喜欢吃她卖的粉。菜市里的人们成了春姐摊边的常客,连路过摊边的行人和早班族也加入进来。春姐生计不用发愁,虽然忙累辛苦,但比过去替人家在衣服店里锁锁扣眼强多了。春姐卖完粉后就收摊,下午磨米浆做粉,晚上调汤备料,日子到还过得有条不紊。
一天,春姐摊边一个年轻的汉子坐了下来,春姐问一句: “吃粉?”
“嗯,烫一碗。” ,
她把烫好的粉递给那汉子,那汉子一边吃一边问:“大姐,你们这里的人家要不要打家具的?”
春姐这才看清,汉子旁边一根扁担,两个箱子,几把大小不等的锯子搁在箱子上。
“你是外地来的吧?”春姐问。
“不,本地乡下的,想到城头混碗饭吃。”
“正好,我的蒸箱前一段日子坏了老冒气,就麻烦师傅你帮修一下,不知道师傅你愿意不愿意?我们这里木匠少,眼角高,小件东西又不愿打。我的粉快卖完了,收拾摊子后回家,我帮你问问我们那条街看哪家需要打家具的。”
“好吧。”汉子答道。
春姐拉着板车在前面走,那汉子挑着箱子在后面跟着,走过了那条又长又窄的石板路,春姐的家到了。那是刘三家留给春姐的唯一财产,不算破也不算好。
收拾停当,春姐对汉子说:“师傅,你先歇会儿,木料放在东屋你自己去挑选,厨房宽,师傅可在里面打,我出去帮你问问。”
她走出了家门。
汉子在厨房里从灶炉上卸下蒸箱,不用多长时间,他就把冒气地方的蒸箱重新修好,然后又把它装了上去。
汉子没事干,点上一枝烟抽着,不自然地在春姐家走动。
春姐家正屋是客厅,分东西两屋。东屋空着,堆放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似乎多年不打扫,上面积满了许多尘灰;西屋开着门,里面是春姐的卧室,摆设整齐干净,床上被子折得四四方方。只是那窗户过于老旧,窗框密密麻麻,阳光透进的少,明显光线不足。
正好春姐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对汉子说:“师傅,我帮你问了好几家,唯独有青砖大瓦房张大伯家儿子准备元旦结婚,正找不到木工发愁呢,他的儿子张小五叫你明早上到他家打一样家具试试,你打的家具好,他就叫你打下去,不用去再找人了。”
“好啊,辛苦大姐了。大姐,反正我下午没事干,你看,你的窗户老旧,光线不足,要不要我帮你改一下?”
春姐想不到这汉子还是个精细的人,忙对汉子说:“好啊,我每天开着小门就是房里太暗,你改吧,合多少钱我照付。”
那汉子拿出卷尺走进春姐屋子在窗户比划起来。
同在一个厨房,春姐磨米浆一边在看那汉子忙着木工活。那汉子对木工活路似乎得心应手,那强健的躯体,手臂上凸起的筋肉正在用力地在木板上刨着。
下午那汉子做成了新的窗户,拿到春姐屋子里。他把旧窗子取下换上新的,配上合叶卯上锣丝钉。把旧窗户整块玻璃卸下来划成四四方方几块,按在窗框上钉上窗条,她那过于阴暗的屋子此时敞亮多了。
春姐做完粉,提着篮子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汉子问:“大姐,怎么样?”
“嗯,光亮多了!”她向汉子投去感激的目光。
“刷刷漆就好看了。”汉子说。
她走出了家门,木工把春姐屋里的木渣和厨房的刨花打扫得干干净净堆放在厨房的一角。
春姐从外面回到家,篮子里有鲜菜、肉和油漆。
汉子在窗户上刷油漆,春姐在厨房里弄饭弄菜。
吃饭时,一张小桌,宾主相对。
春姐自从刘三死后第一次单独和一个年轻的陌生男人在一起吃饭有些不自在,自己小口地嚼着饭菜,尽量避免瞧那汉子。虽是这样,她不时瞅那汉子几眼。那汉子俊丑不冒尖,瞧那汉子吃喝相就知道那汉子一身的牛力气。
也许是酒力的缘故,那汉子发话道: “大姐,看来你一个人生活?”
“不,还有一位老人在床上躺着,男人死得早,没给我留下一男半女。春姐在一个男人面前说这些话,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忙把话题岔开道: “光说闲话,师傅帮我一下午,还没问工钱合多少呢, 吃了半天,我还没问师傅姓啥呢?”
“我姓黄,因从小爱跟木头打交道,村里人都叫我木头。”
“有家室了吧?”这是她细而轻的发问。声音虽然细而轻,但在这静寂的屋子里,木头还是听到了答:“还……没呢。”木头说话结巴起来。
“黄师傅今年多大了?”
“属龙的,今年该二十八了。”
她不知怎么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暗暗责备自己为什么老问木头这些话题。
“咳、咳、咳……”厨房后面传来一个老人的咳嗽声。春姐说:“黄师傅你喝酒吃菜,我去里面看一下。”
不用多长时间她从厨房后面走出来说:“当着黄师傅面前不好说,老人家一咳嗽就要拉屎拉尿,习惯了。”
“为什么不叫来一起吃?”
“唉,老人年纪大了,又聋。一双好端端的眼睛为儿子和老公哭瞎了,前年又得了痴呆症,行动不方便,我又忙,只好把老人放在床上服侍,天天得给老人擦洗。”
木头说:“我爷在世时因贪杯也得了这种病,麻烦死了。后来我就想了一个法子,做了一个活动板子,中间锯成一个方框框,用活页卯上。想拉屎拉尿就尽管拉,屎尿就会掉入下面准备好的尿桶里。夏天只管开着,冬天合上方框框或在下面套一个塑料袋就行。村里和乡里我给人做了不少呢。有空闲时我帮老人做一个,不用每天换洗,人也很少生褥疮。”
“那就多谢黄师傅了。”
木头酒足饭饱后对春姐说:“麻烦大姐收拾碗筷,我去旅社睡。家什就先放大姐这里,明天我来拿,顺便给我引路。”
春姐说:“别客气,出门在外找钱不容易,就别破费那个钱了,等下子我喂了老人后,就给你打地铺。”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在大姐家中睡!”
“麻烦你事情今后还多着呢,别不好意思的。放心,我不会吃了你,天井有水你自己冲洗吧。”她不知怎么想的也不知哪来一股勇气要把一个刚认识的男人留宿在家里。
春姐到隔壁邻居家找睡觉的地方去了。
二
第二天一大早,春姐在前面引路,木匠挑着家什在后面跟着。
张大伯家已备好木料,见春姐领着木匠来,双方见面互相认识后,小五子拿出图纸和木匠比划起来。春姐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市场上的粉摊还等着她去料理,她便和大家打声招呼就走出了张家的门。
她走出了张家,木头追了出来对春姐说:“大姐,今后有什么事只管叫我木头一声就行了,大姐忙去吧。”
春姐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可喉咙打住了,她转身就走。
春姐还是跟往常一样在菜市边卖粉,一天早上张伯来到春姐摊边,春姐问:“张伯吃粉?”
张伯说:“吃过了,春姐呀,你那乡下亲戚真有一手,打的家具光滑结实,还油得一手好漆,一点不比城头木匠差。我家的快完工了,有好几个人上门来争着请他去呢。”
她听张伯这么一说,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张伯似乎看出了点苗头问: “咋个……不是亲戚?”
“是……不是……”春姐说话有点结巴起来。
“我看那木匠是个老实人,人又有手艺,到哪都吃香。刘三老者死了,留下个刘三娘够你累的,你也需要个帮手。婚姻大事你该考虑考虑,不要因为刘三娘拖着你就死等,到头来害的还是你自己。怎么样,我看你和木匠很班配,你要愿意,张伯我帮你撮合撮合,如何?”
“张伯,你……”春姐的脸更红了。
“哈、哈、哈……”张伯提着菜篮笑着走了。
午后春姐收摊,拉着板车来到家门口。木头拿着工具蹲在春姐家门口,见春姐来到,忙上前去帮她把炊具往厨房里搬。搬完后,木头对春姐说:“老人要用的东西我带来了,你先进屋把老人挪动一下,我马上就来做。”
春姐去了刘三老娘的卧室,不大工夫走出来对木头说:“黄师傅,老娘我移走了,铺盖也卷走了,你看咋整就咋整。”
两人一同走进刘三娘房间,一股刺鼻的屎尿味扑面而来。木头不管这些,拿起工具就干。床板被锯成方框框与木头带来的方板刚好吻合,在床板下边,合叶与螺丝钉卯上床板,拉开关上很方便。然后铺上垫棉和床单,在方框框上面也剪了一个相同的方洞,四周她用针线缝好。两人一同把刘三老娘抬上床去,刘三娘屁股正好对着方洞,春姐为刘三娘盖好被子。
天井边春姐看着木头洗手说:“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省了我许多麻烦,你晚下就来我家里吃饭吧?”
木头说:“好用不好用,你先用了再说,不好用再改进。吃饭就不用了,张小五家活路完工,别的家又来催去。按道理在谁家打家具就在谁家里吃,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听木头把话说完,动情地点了点头,目送木头的背影走出了她家的大门。
八月的一天,县城是那么闷热。天上的云彩躲得无影无踪,一团团饱含雨水的乌云很快聚拢来,越聚越厚越压越低,地上阴沉得怕人。风一阵比一阵紧一阵比一阵密,越刮越凶,越刮越猛。路上已没行人,春姐情知不妙,情急之中又昏了头,这里离菜市还有一段距离。她收这不是拾那不是,急的团团转。老天说下雨就下雨,只听东边一道炸雷西边一道闪电,接着大雨铺天盖地而来,雨点砸在春姐身上,塑料雨棚上……
一时间天上白茫茫地下水汪汪……
春姐搭起的塑料雨棚支撑不住这狂风暴雨的袭击,雨棚在大雨和狂风中被扯落了,暴风雨无情地刮着下着……
渐渐地她觉得雨小了,一抬头一把伞撑在她头上,那是木头在伞外站着,他腋下还夹着一把雨伞。她向木头投来感激的目光,她此时的心头漾起一股说不清楚的酸甜味儿。
她忙拉住木头往自己身边靠,两人不说一句话。就在这暴风雨中孤零零地站着,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存在,他们挨的那么紧靠的那样近。倏地,她脸一下子涨红起来,刚才被暴雨淋个透湿,薄薄的衬衣正托起她胀鼓鼓的乳房,女人特有的曲线一下子暴露出来,她慌忙背转身子。
过了不久,暴风雨又停止了它疯狂的宣泄,天空又变得明朗起来。
县城最长最窄的湿漉漉的石板道上,木匠推着板车在前面走着,车的后头春姐拿着伞在后面随着。
春姐的家到了,木头不声不响地帮她把卖粉的家什搬到厨房里。
搬完后木头在天井边洗手,春姐递上毛巾。
“不想到厨房里坐会儿,歇下子?!”
“不用呀,我担心你会得感冒,赶紧进屋换衣服吧,有机会我会来的。春姐,我走了!”他第一次叫春姐,神情是那样激动又有些胆怯,他不敢抬头望春姐。
“等等.今天晚上七点半……有场电影,电影院门口我等你,你能来
吗?!”木头听她这么一说,心头一颤,也不表态,默默地接住她递上来的雨伞转身就走。
春姐草草地吃过晚饭,梳洗一番后来到镜子面前照来照去,然后打开柜子拿出红裙子穿在身上,反复在镜子面前比试。那裙子己不时髦,还是和刘三结婚时穿的,刘三死后她再也没穿过。今天再穿上红裙子,她还真有点觉得不自在,最终还是勇敢地穿上了它。她再往镜子面前一照,她的脸是那样妩媚,那样楚楚动人,整个身段呈现出咄咄逼人的女性魅力。
电影快要开演,木头左顾右盼忐忑不安地等着春姐,不知什么时候春姐在木头面前飘然而至。木头呆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春姐鲜艳妩媚光彩照人,木头傻呆呆地看着春姐。
春姐被木头傻呆呆地看着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羞涩地一笑对木头道: “你呆头呆脑地看,不是没见过。”话说完将一张票塞到木头手心里,她转身进了电影院。
那一场电影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认真看了没有,只记得随着人流走出了电影院。
“走走吧?”春姐看着木头问。
木头“嗯”了声算是回应。
县城靠北那一段路,林多见荫,三三两两的情人在林中悠闲地漫步。春姐和木头并肩走着但彼此都不说一句话,最后他俩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她用痴痴的目光望着木头,最后说:“木头,你实话告诉我,你结婚了没有?”她发出的声音是颤抖的,像祈求神灵的保佑那样虔诚。
“我……我……”木头被春姐突如其来的发问一下子显得窘迫起来。
“告诉我木头,你到底结婚了没有?!”春姐的表情是严肃的,但目光透出温情。
“我……我……”木头欲言又止。春姐一把抓住木头大声问:“木头,你到底是结了婚,还是没结婚?!我什么,你说话吞吞吐吐的,心中肯定有鬼。我就不相信你到了这个年龄还没结婚,你是不是在哄鬼?!”
“春姐你叫我对你咋解释才好,我……”木头想说下去但还是打住了话头。木头表情是木然的,从他眼里所表露出来的是一种凄然悲凉痛楚的目光。春姐从他目光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春姐松下木头衣领用拳头捶打着木头胸脯哭出声来说:“你说呀,你咋不说话!”
木头嚅嚅地说: “春姐我说了,你……你也许不会相信,我……我女人死了。”
“真的?!”他们脸对脸,挨的很近。木头一下子忘情地把她搂入自己怀中,抱的那么紧,那样有力。春姐妩媚的脸性感的嘴唇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是不可抗拒的诱惑。她被他抱得有点晕旋,待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春姐的嘴唇已重重印上了木头热烈而粗野的长吻。
春姐挣脱木头怀抱,娇嗔地看了木头一眼,捂着脸跑开了。她只听到后面传来木头悲凉而痛楚的声音:“春姐!婚我结了,可我没跟我女人上过一次床!她跟死了没两样……”
三
几天后,春姐的东屋被木头打扫得干干净净,堆的方子板子占据了整个屋子,那是木头从乡下讨价还价跟卖主买来的。她替木头租下了一个门面,就在她卖粉的对面,木头打家具兼卖家具。春姐不想让木头整天在外到处奔波,像游击队打游击一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终究不是长法。
县城里石板街上的人们经常看到春姐一个人拉着板车从人们的视眼中走过,之后,再也没见到过她拉人力车了,到是多了一个有力气的男人每天早晨和午后拉着板车经过那条又长又窄的石板路,风雨无阻……石板街上的人们更加惊奇地发现她变了模样,爱笑爱说话,人似乎更妩媚年轻。
人们的猜测是对的,春姐和木匠悄悄地同居了,但没有一个人抓他们的把柄,反而更同情春姐。现在没扯上红本本的人在一起共同生活的家庭就多得很,已不足为奇,何况自家事情都操心不过来,哪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现在的春姐很满足也很快乐,她喜欢和木头在一起生活。每次和木头在一起睡觉,她都能享受到被健康男人征服的那种心荡神迷,弄得死去活来的那种快慰,那种体验她常常回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悄悄摸到木头租的屋子里,爬到那散发酒烟气味的男人床上去,去感受男人带给她快慰给她满足的那种刺激。
春姐不管怎么说,她越来越喜欢上木头了。
那是县城一个赶街天。木头春姐一大早就把卖粉家什推到菜市边。赶场天就有很多乡下人涌入县城。不管你买的卖的看的逛的,肚子饿了就得吃东西。春姐的粉一到赶场天就特别好卖,一直卖到散场,赚钱的机会也就全凭赶场天。在春姐摊边吃粉的人很多,她一人忙不过来,木头一遇上赶场天都要放下自己的活路,从对面过来帮她的忙。 .
已是午后,春姐摊前坐满了吃粉的人。
“挨刀砍的,老娘终于找到你了!”随着一声吼叫,一个凶悍的乡下女人直扑到木头面前。左手抓住木头衣领不放,右手几季耳光过去打在木头脸颊上。木头一下子挣脱了那个乡下女人,左手捂住火辣辣的脸大声道:“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老娘被窝冷了那么多年,原来你在外头打野食,跟我回去!”女人边推边骂,看热闹的人很快围了上来。
“老娘我在家你不睡,你偏偏在城头找婊子睡,哪个小妖精迷住了你。天杀的、挨刀砍的,老娘我跟你拼了!”那女人抓起一根木凳劈头盖脸朝木头砸去,木头伸开双手接住用力一推,那女人跌倒在地。女人见敌不过木头便在地上撒起野来。
“挨刀砍的、飞机炸的、雷公劈的,你不得好死,你有本事回去,看我爹不剐断你几根排骨才怪。哪个婊子迷了你的心,丢下女人不要了,去跟城头小妖精打堆睡。天啊,我的命真苦哇……”
春姐走到不知所措的木头面前,指着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人问:“她是你什么人?!”
“她……她是我跟你说过的乡下女人。”木头小声地说。
春姐急忙拨开人群,转身就走。她知道总有一天木头乡下的女人会找上门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不可避免的事终于发生,却在熙熙攘攘的赶街天。她不想丢人现眼,特别是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最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所津津乐道的话题。
她挤开人群迈开小步便跑,她听到木头在后面叫她。
县城最长最窄的那条街比任何时候更热闹,一个女人在前头跑,一个男人在后面追,另一个女人在后面赶。你追我赶,终于跑出了那条又长又窄的石板街道……
她跑累了也跑不动了,倚在一棵树干边直喘粗气。木头追了上来刚想对春姐说什么,后头女人赶上来对着春姐直骂道:“你这妖精,你这骚货,专勾引我男人,老娘豁出去跟你拼了!”叉开壮实的双手直扑春姐。
木头转过身来,用凶狠的目光逼视着自己的女人大声说道:“你敢动她一根指头,我就要你的命!”
那女人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男人露出凶狠的本性,目光透着一道煞气,她女人胆怯了退缩了,但嘴里还嚅嚅道:“你凶、你恶,你能恶得过我爹!”
木头大声吼道:“现在老子不怕你爹了!正好三人在场,我当面把话挑明。当初你爹当公社书记时,耀武扬威,霸道得不得了。你这个嫁不出去的黄脸婆是你爹逼着我爹答应了我们这门亲事,可我死活不同意。你爹看中的是我木工活这门手艺,我爹慑于你爹权威才不得不同意这门子亲事。结婚八年了,我跟你亲热过哪回?又跟你上过哪次床?!我整天在外做工不想回家,就是不愿意看见你这个黄脸婆,我要让行动来气死你爹!”
那站在旁边的女人听自己男人这么一说,刺到了她最伤心的又不愿提及的隐私,不觉大哭了起来,哭的那样伤心。
八年了,她没享受自己男人一点温情一点抚爱;她也常常照照镜子,镜子里面的她不丑也不漂亮,可就是得不到自己男人的一点温存。她得到的是男人冷酷的脸和冰冷的目光;八年了,人家生儿育女一同下地千活,一同进城逛马路看电影。她一个儿女都没有,得到的是乡邻投来猜疑的眼光,就连当公社书记的爹也怀疑起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一个不会下蛋的石女。现在听到自己男人说出她不愿向外袒露的隐私时,心灵上的创伤,一肚子的苦水,精神上的折磨促使这女人哭的更伤心一发不可收拾。
春姐走到那女人面前抓住那双因劳动而满是老茧的大手说:“妹子,别哭了。原谅我在你们中间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但男女这事本来就说不清楚道不明白,我们都是苦命的女人,待会儿我好好劝劝木头跟你一同回去。你守了他八年,我知道你八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女人止住了哭声,用迷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眼前比自己漂亮的女人问: “大姐,我守了男人八年也想了八年,就是悟不出一个道理,是不是象你们城头人说的那样——感情问题?”
“可能是吧,但我也说不清楚。”春姐说。
“要是这样,我回去跟我爹说了,把那红本本休了。你再和那死男人再扯!”她话说完,看也不看身边的男人一眼转身就走。她走的步子是那样坚定有力。
望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春姐的眼睛模糊了。同是受过创伤的女人,可创伤点不同。
“木头,送你女人回去!”春姐对木头说。
“春姐……这……?”
“这什么!人家守了你八年,你还嫌不够!”这是春姐第一次对木头发脾气。
木头走了,追那他不爱的而又忍受一生伤痛的女人去了......
四
一个月后,刘三老娘死了。
刘三老娘病重时,春姐和木头用板车拉她去医院抢救,大夫看了刘三老娘后说,不用救了,不必花费不必要的钱,拉回去准备料理后事吧。刘三老娘在家快死的时候,回光反照那一瞬间,只说了一句话:“媳妇呀,你是好人,怪只怪刘三没福气!”之后,再也没说一句话就安静地死去。
木头连夜加班加点打好了一口棺木。
刘三老娘的死,街坊邻居对春姐不说三道四,反而夸她心地善良有孝心,拿自己的青春白白浪费,在刘三家为了他老爹老娘,守寡八年,活得真不容易。
好多人都来帮忙,刘三娘的丧事总算顺利的安葬,春姐也松了一口气。
一个月后,木头租房的隔壁新开张一家馆子,那馆子早晨卖粉,中午炒菜。馆子里的老板就是春姐,她雇了几个乡下妹仔在馆子里为她打工。
来贺喜的人很多,春姐顺便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她快要结婚了,只是日子还没定。新郎不用猜,大家就知道是隔壁那个打家具又卖家具的黄木头。
春姐开馆子,木头卖家具,人们再也见不到那乡下女人来打扰过,倒是俩人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一天,春姐对木头说:“你现在把木工活先放下。去趟乡下,和你女人把离婚手续办了。告诉爹妈,我俩的婚事定在国庆节,俩位老人能来就来,不能来,等乡下你和你女人离婚的事风平浪静了,我们再到乡下补办喜酒不迟。”
第二天一大早,木头赶早车去了乡下。
国庆节快到了,木头总不见回来,春姐在焦急中等待。春姐对木头乡下的情况一点不知道,她放心不下,想亲自去乡下一趟,但两个店要人管理,脱不开身。再一想木头这次去了乡下,也许良心发现。他和乡下女人重新和好还不一定呢,自己为什么去充当不光彩的角色,让人唾骂和耻笑。管它呢,哪得去想。馆子照开,家具照卖。
到是半年后的一天早晨,春姐家馆子门前。一个打工妹仔起来捅煤火,刚开门,见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倦宿在门外。妹仔大吃一惊忙叫春姐,春姐细看,不是别人,正是她最放心不下的木头。
木头衣衫破烂,骨瘦如柴,头发乱蓬蓬得像鸡窝。脸又黄又黑又脏,特别是木头那两条腿干枯得像柴棒,已立不起来,与半年前的木头比真是判若两人。春姐泪花溢出,忙叫人把木头抬进家具店放到床上。往他嘴巴里又灌汤又是喂水,拿来厚被子暖身子,好半天木头才苏醒过来。他对春姐的第一句话是: “真不敢相信,我木头终于到家了。”
春姐说:“你身子很虚弱,不能多说话,好好静养,晚上有什么要说的再跟我说好了。”
木头费力地点点头,又恹恹地昏睡过去。
晚上木头吃了稀饭,春姐烧上热水,在木头屋里替他洗净了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在床上春姐依偎在木头身边,哭着追问他去乡下的经过,咋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木头说:“我到了乡下的家,把离婚的事跟我女人坦明。她不说话只是哭,最后还是点头答应。第二天我们去乡里扯了离婚书。三天后女人回到了娘家。不知什么原因,那女人就在当天晚上在自家树林里上吊了。第二天早上,她那当过书记现在还当乡长的爹领着一帮人马闯进了我家,把我家砸个乱七八糟,十几个人对我二话不说,拳棒相加把我往死里打。临走时还不解气,又牵我家的牛又抬我家的猪,说是给我死去的女人办丧事用。
我被他们打成重伤,抬到乡医院已淹淹一息,好在捡了条命回来,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不服,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非要告那横行霸道的乡长不可!”木头眼里喷出愤怒的火焰,眼里闪动着阴冷的光,有些吓人。春姐安慰木头说:“等慢慢治好了你的身子,再告乡长不迟,我陪你去告!”
“不,我就是要告倒乡长才从家里悄悄爬出来的。白天不敢爬,怕乡长发现派人灭口,我只好晚上爬,爬也要爬到你这里,死之前只想见你最后一面。一路上爬呀爬,疼痛在折磨我,死神在威逼我,我只有一个想法,非告倒那土皇帝不可,否则我死不暝目!”
春姐小声抽泣道:“明天我上一趟医院问问医生,看是否能治好你的双腿,你告状先得靠这双腿,它可是资本啊,要是没这双腿,你今后还怎么生活。”
木头说:“没腿我还有这双手。在这个县城我知道我告不倒那土皇帝,我还可以去市里省头。实在不行,我爬也要爬到北京去!”
第二天一大早,春姐去了医院回来对木头说:“医生叫你先养好身体,两只腿再慢慢地考虑。”木头从春姐话里和眼神里预感到什么,他不吱声也不表态。
早晨,她起来捅火,顺便到木头房间看木头,木头不见了。春姐想,他身体还没恢复,又拖着两只腿能上哪去。但又一想,木头告状心切,身上没钱哪行。忙叫上几个妹仔四处去找,还是没见木头的影子。
这一回她真的生气了,直骂木头是一头犟脾气的牛。他要去由他去吧,但愿不出事就好。
半年后的一天,省头信访同志开着小车停在春姐馆子前。木头被人扶下车,他见到春姐神情激动地说:“状,我告赢了,那土皇帝也有遭报应的这一天!”
木头高高兴兴地洗了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春姐为他炒了几个好菜,木头说要喝酒庆贺,春姐不反对。两人对面坐下,木头高兴地喝着酒,可过了一会儿,木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神情是黯然的。他每次喝完一杯酒,想对春姐说什么但欲言又止。他静静地看着春姐,每喝完一杯酒时就流一次眼泪。春姐想,让他高兴地喝吧。直到木头醉酒,春姐才背着木头到木头房间里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在春姐馆子里吃早粉。一人对桌旁吃粉的人议论开了,说有人落水死了,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落水的人是被早晨钓鱼的人发现的,抬上河岸时人已经死了,人们不知道他是谁。春姐一听,慌忙跑到木头房问一看,木头不见了踪影。
春姐又跑出来问那人:“你知道那落水死的人长的什么模样?”
那吃粉的人说:“我没有见着,听人们议论,又瘦又长,两只小腿与众不同,长得像秧鸡脚。’’
春姐一听,脑袋嗡的一下,慢慢地瘫软在地上……
那吃粉的人见状,忙对众人说:“我只刚对她说了两句,她怎么就倒下了,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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