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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城之南,下城之北 原创短篇小说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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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7 17:29: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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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短篇小说

文:莫子了(mo,zi,liao)
曾有这么一个地方,伴随着清晨初升的太阳,温和的阳光由小城的南面洒入。首先穿过一条条曲径通幽的巷弄,巷子里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还残留着昨夜雨的暗香,路边夹缝而生的野草,经过残香的滋润,更加妩媚动人,然后绕过染坊,跨过客栈,跳过米店,在染坊里打个滚儿,最后倾进红楼,打的胭脂水粉,五光十色,唯却伊人不在!
沿着巷子,穿过鼓楼,上了城墙,一诺江水,尽显眼前,顺着江水游走,一座铁桥,横跨两岸,桥的那头,现代都市,高楼耸立,灯红酒绿!
古城,她的名字。江水分之为南北,江南称之为城南,江北称之为城北。铁桥,纵横穿过,桥西,江水上游,称之为上城,桥东,江水下游,称之为下城。
而,我们要讲述的一个故事,一个用简单质朴语言去描写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上城之南,下城之北!
———题记
<一>
“妈妈,你的鞋带松开了”她停下来,刚准备弯腰,儿子已经蹲了下来。
“让我给你系吧,你手没劲儿,系不紧” 他边说边有模有样地系了起来,毫不逊色于大人。
抚摸着儿子的头发,眼泪始终没忍住,滴落在他系鞋带的小手背上。
“妈妈,我们回去吧,江边风大,都把沙子吹进眼睛里了”稚嫩的小手停顿了下,说道,并没有抬头。
“你啊,就知道调皮”她被儿子的言语逗的破涕为笑。
听见妈妈笑了,儿子这时才抬起头,伸手去擦眼泪。
她哭,是因为曾有人也这样系过鞋带。
她笑,是因为曾有人也这样逗笑。
拉着儿子的手,走在这条熟悉的青石板巷子里,两边的墙上爬满了一种藤蔓,犹如爬山虎一样,蜿蜒曲折。它们一般会在阳春三月中旬开花,花香淡雅不腻,形状如指甲大小,无论花色多么多样,其色调都以清淡为主,绝不会浓妆艳墨,花期会持续半个月左右,当地人叫它蛇花。
他,就是在这里和她相遇的,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蛇花第一次绽放的季节。那天下午她下班早,本来要去城北看老朋友的,等路灯时,路人说蛇花开放了,便放了朋友鸽子。可能是时间尚早,来观赏蛇花的人不是很多,她忍不住偷偷摘了一小朵放在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淡的花香夹杂着黄昏惬意的阳光,直沁心脾,似乎这样还不够过瘾,她把头伸进了蛇花丛中,顿时觉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叶子的浓绿掩盖了花香,只有清新的嫩绿带着少些的淡香。
不远处,他正拿着相机,咔咔咔,镜头里,走进一个身影,素雅的连衣裙,比肩的长发,清秀脱俗的面孔,在花墙的衬托下,犹如从花丛中走出来的花姑娘。快速地按着快,翻看照片时,突然想到了春姑娘,记的小学书本上有这样的一片课文,讲述春天的到来,好像是,春姑娘悄悄地来了,带来了花香和雨露,什么的,拍了拍脑瓜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再抬头,姑娘不见了,本想现场朗诵下,引起注意,好搭讪,唉,多么好的机会,小学语文学不好,活该现在还单身,他的思维总是这么活跃,常常把不相干的东西扯在一起。又一想,不对,这么短的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会真的撞见花仙子了吧,赶紧打开相机,再翻看一边,还好,都还在&#8230;&#8230;后来他举办了摄影展,主题叫做花姑娘,只是,他再也没有遇见过花姑娘!
“妈妈,我要吃棉花糖”儿子在老爷子的店面前停下来,叫嚷着。
“一一,过来,葛大爷请你吃”一一,卜韦一,儿子的名字。
“别忘了,老规矩”一一正吃的带劲,被葛大爷拿了回去,一一只好靠近他的耳朵,大声说着什么。
所谓的老规矩,就是葛大爷请一一吃东西,而一一就要把见到朵朵的情况如实回报给他,还要不被妈妈知道,因为她不愿意提起朵朵。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每次都装怍什么也没听见,边赏着花边回家了,任由他爷俩闹腾。
在说朵朵的故事前,咱们先聊聊葛大爷,这个八十多的老爷子,身板儿依然硬朗,除了有点耳背,没什么别的大毛病。眼神儿特别好,到现在还能写书法,绘画,捏泥人,甩棉花糖,剪纸,传统的技艺没有他不会的,说书,快板,二胡, 老爷子还是雕刻巧匠,巷子口那“蛇花巷”的牌坊就出自他之手,只是打那之后,他便不动刀了。
“一一,吃饭了”她透过二楼的窗子喊到,一一放下手中的泥人,和老爷子打了招呼便回去吃饭了。
“妈妈,我们学校要举行校庆,我被选入唱歌组了,要上台表演的”一一边吃边说到
“一一真棒,明天妈妈给你做槐花饼吃”她给儿子又夹了一块红烧肉。
“老师说我们还要去参加专业的培训班,大家都报名了”
“你也报,只要你听话,努力学习,无论做什么,妈妈支持你”还没等儿子说话,她便打断了。
“可是&#8230;&#8230;”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是什么,要多少钱,妈妈给你交”
“不要钱,是广播电台免费培训的,妈妈,我说了,你保证不生气”一一转着机灵的眼珠子。
“你说,我不生气”
“那我说了,呃,培训班,是在,呃,城北”小心翼翼说出最后二个字,一一胆怯地看着她。
城北,这二个字,不免让她心中一惊,夹着菜的筷子停在了空中,过了有十几秒,把菜放到了一一的碗里“哦,快吃饭”
二人都不再说话了,默默地吃着饭。
一一睡了,她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打发时间,城北,三年了,三年都没有踏入城北半步,只因当初的他,一一的父亲。
三年,她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一个人接送儿子上下学,一个人去开家长会,白天的生活忙忙碌碌,也没时间烦恼,只是晚上孤枕难眠,身体和精神上的孤独,都让她寂寞难耐!
花香随着月光,悄悄越过窗子,隐隐约约洒在她身上,嗅着熟悉的味道,慢慢放松了疲惫的身体,渐渐睡去,梦中,她是否又会回到那个日落黄昏!
<二>
五月,那个傍晚日落似乎格外的艳丽,她还是一个人走在巷子里,任由晚霞把脸照成了橘黄色,随手抚摸着一个个蛇花果,转身后的它们,一个个如同淘气的孩子,开心地摇晃着脑袋。
提起蛇花果,那必须要先聊聊蛇花的食用价值。
蛇花,本是山上名不经传的野藤,藤如筷子般粗细,见高就爬,纵横交错,可以砍下几段,熬水,清热解毒,尤其是中暑,特别管用;花开后,隔夜摘下,清蒸,和面一起蒸也可以,蒸熟后,放上盐酱醋,拌匀,清凉伴着花香就着翠绿,一口咽下,各种香味在嘴里久久回荡,味道极其的好,回味无穷;花落后,叶子会有翠绿变为墨绿,大概在一个月左右,便会结果,同山楂大小,砸开红色厚厚的外壳,里面的白色果仁,闻起来,没有什么特殊味道,放一粒在口中,舌头瞬间就会被麻的失去感觉,这是不要立马吐出来,否则会麻的更久,马上嚼碎,放在嘴里,一分钟过后,舌头慢慢恢复感觉,有种薄荷的甘甜,缠绕在舌头周围,一点点苏醒,一点点甘甜。
由于全身都是宝,并且在三月就开花,正赶上荒春饥饿时节,花期又持续到十月左右,所以在以前它便是最重要的辅食,人们便把移植到了山下院子旁,方便食用,没了天敌和资源的竞争,生长速度极快,几年后,整条巷子就被占领了,有恩于人,后来即便生活条件改善了,老人们也没有砍掉,而是任由生长,巷子两边的围墙,叶子茂盛密集,形如倒立的鸭掌,密密麻麻,一阵风刮过,整条巷子好比一条条蛇在蠕动,故又被称为蛇足花。
一对新人,正在蛇花墙的背景下,摆着造型,咔咔咔的镜头后,是他。洁白的婚纱,美丽的晚霞,如诗如画的场景,真是美轮美奂,看得她如痴如醉,什么时间自己也能穿上这纯洁的婚纱。
一阵大风吹来,眼开就要走光了,她快步上前拉下裙摆,弯腰,起身,抬头,都入进了他的镜头里,定格在画面上,是她,上次的花姑娘,放下相机,仔细端看下,没错,就是她,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你好,刚才谢谢你啊”新人走后,他走上前去。
“不客气,只要你不介意我坏你好事就好”她伶牙俐齿道。
“哦,你说那个啊,其实艺术和流氓就在一阵风之间”反应慢了半拍,他挠着后脑勺。
“不过,显然我属于前者,而且是终身制的”补充到。
“是吗?”她不屑地看了一眼,继续摆弄着墙上的蛇花果。
“真的,向毛主席保证,而且我们认识的”手举过头顶,坏笑着。
“敬礼都不会,毛主席都不会认识你”看着他,笑的合不拢嘴。
“真的,真的见过的”他有点急了,拿出相机开始翻照片了。
“你看,真的认识,不骗你”她凑过来,看了起来,不知是花香还是她身上的香味,刺激的他心脏快跳爆了。
“你偷拍我,你属于后者的”她想起来,是上次的来看花的场景,假装生气说道。
“没有,那是上次不小心,就拍到了你,本来想打声招呼的,可回头你就不见了”少了刚油嘴滑舌的腔调,红着脸费力解释着。
“给你做了免费模特,有没有回报啊”看着他的脸通红,便想再捉弄下他,算是小小的惩罚了。
“呃,呃,有&#8230;&#8230;”
“算了,我请你吃东西,你下次请我吧”不等他说完。
“不,不,还是我请你吧”
“来,我请你” 她把摘下来的蛇花果,放在了他手里。
“能吃吗,这个”皱着眉头,疑惑着。
“能吃,你看”她剥了一颗,放在嘴里,吃了起来,他学着她的样子,刚放进嘴里,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顿时,啊啊啊的说不出话了。
她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来,看着他像哈巴一样伸着舌头,啊呀啊呀的,蹲在地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好了,我走了”终于止住了笑,站起身来,摸着眼角的泪水。
“戈,呃,你,啊,偏我”隐隐约约听出来是受骗的意思。
“我,啊,叫,呀,朴,啊,九月,朴树的朴,不要树,九月天的九月”他努力捋直了舌头。
“我叫兰于青,你叫我兰就好”她笑着走了。
其实他说的是朴树的朴。不要树,是卜,她听的是朴树,不要树当然是朴了,两字的发音,又差不多,一直误会着,真到后来!
<三>
第二天,他又来到老地方,希望再次能遇见她,林青风,一个怦然心动的女子。她来了,不过身后跟着一群学生,拿着画板。原来她是美术老师,难怪整个人都像从画里走出的。
她在教学生们写生,他就在不远处,在镜头里看她。
后来,在学生中,便经常会混着一个大龄学生,比大家高那么一截,也拿着画板,听她上课,只是他在画人物。
九月悄然而至,蛇花凋谢了,叶子,绿的发黑,似乎是为了今年最后一次结果,做着最后的冲刺。他们的故事也成了巷子里老爷子老太太们的茶后,有次葛大爷开玩笑,九月,你看九月到了,蛇花今年开了三次花,最后一次也凋谢了,马上就要结第三次果了,我们的九月有果子吃喽!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是九月没明白最后一句是几个意思,也不好意思问,怕他们又取笑自己,只好问起关于果子能不能吃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很好吃,自己却有点糊涂了。
夏之末,秋之初,又是一个硕果累累的季节,仍然是在一个黄昏,二个身影手拉着手,出现在了巷子里,被落日拉的很长很长。
在这个冬天,他们一起搬进了巷子里,刚好葛大爷是对门。
“九月来喽,这个冬天就不会冷了”葛大爷开着玩笑,九月笑了笑,给老爷子点了烟竿。
“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兰,别理他,晚上来我家,饺子都包好了,还有蛇花包呢!”闻奶奶帮忙收拾着东西,边埋怨着。
“只要蛇花包管够,我一定到”兰接过闻奶奶手中的活,
“这么说,我得赶紧回家藏几个”没说完,葛大爷便迈出了门外,
“你个没正形的,和孩子抢东西吃,还没蒸好,别给我弄跑气了”闻奶奶追了上去。
葛大爷就是一个老顽童,二个加起来就是一对儿活宝,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蛇花包,是在入夏时,采摘下蛇花,用荷叶包裹起来,一起蒸上半个钟,拿出来,晾干,再用干的荷叶包裹,收藏起来。待到冬天下雪时,取出,用热水泡一会儿,干瘪的蛇花便慢慢地绽放开来,做成陷儿,包成包子。看着窗外的大雪纷飞,吃着热腾腾的包子,嘴里回荡的是荷叶的清香和蛇花的淡雅味道,别是一番滋味!
写好便签,放好早餐,看看熟睡的儿子,她轻声地关上了门,去培训班上课了。
“葛大爷,我上班去了,你帮我看下一一”走到楼下,冲着门口大声喊着,
“好勒,又有人陪我玩了”在里屋回应到。
葛大爷正看着昨天一一捏的朵朵出神,不知道朵朵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在另一个地方的多多过的怎样,更不知道他的那个朵朵现在还好吗?
老爷子的朵朵,也就是他的老伴儿,闻奶奶,闻朵芳。
我天天闻着一朵芳香的花朵,葛大爷经常这样自嘲,不免引来闻奶奶的一顿说辞,二人没事总是开开玩笑,逗的闻奶奶每次都哭笑不得。
在卜九月和兰,在一起的第二个年头。他们已经和葛大爷的那条拉布拉多狗,混的很熟了,总是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去江边吃烧烤,回来看到它嘴边上的毛,油滋滋的,闻奶奶便会埋怨,他们把多多宠坏了,嘴越来越刁了,连蛇花包都不吃了,要知道闻奶奶的蛇花包,可是巷子里出了名的!
“想不想也要个多多”看着兰这么喜欢,闻奶奶问道。
“想”兰,脱口而出,
“只要给我要个孙子,我就拿多多给你换”听完,兰的脸唰地红了,转身去抚摸多多,更逗的是葛大爷又来句“这下完了,本来家里有个大朵朵,有个小多多,我还能进个前三,再来个孙子,我可不就直接出局了么”屋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四>
第三年的冬天,兰真的生了个小男孩,葛大爷给取名叫卜韦一,小名,一一,可见这小家伙儿在大家心中的位置。有了一一,闻奶奶乐坏了,把孩儿他爹,九月,赶了出去,自己搬进去,天天伺候蓝母子,还阵阵有词“伺候月子是大事,你们男人永远不会懂,也学不会”,
“是,就你懂,我们都不懂,连看都不让看”葛大爷有些生气了,
“不是不让看,一一还小,见不得凉风”闻奶奶又埋怨着,
“凉风,我是凉风,你热,就你热”葛大爷嫉妒的伸着头,往里瞧着,样子可笑极了。
“对了,老头子,多多呢?几天没见到多多了”这几天有了孙子,把多多都忘记了,
“不见了,你还知道有个多多”葛大爷刚说完,门外便传来了多多的叫声,闻奶奶乐了,一一也跟着眨巴着眼睛,唯有老爷子去找多多撒气去了。
春天来了,九月抱着一一,兰挽着他的胳膊,“天气暖和了,证也办了,也有了一一,要不咱们把婚礼也办了吧”
“不要,我要等蛇花开的最漂亮时,再办,到时我们就在巷子里拍婚纱照,布置酒席,请街坊都过来”她把头依偎在他肩膀上,撒娇。
这时一只蝴蝶飞过,眨眼就不见了,这可急坏了一一,脑袋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眼睛无辜地在说,蝴蝶哪里去了。
兰,按下快门,记录着属于自己的新的幸福。
阳春三月,蛇花,争先斗艳,午后,老爷子在楼上雕刻着牌坊,闻奶奶一人坐在楼下晒太阳,多多躺在旁边,肚子越来越大了,到五月多多也要做妈妈了,晚上给你做蛇花包吃,闻奶奶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突然,门口燕窝上掉下来一只小燕子了,扑棱扑棱,老燕子,在旁边转着圈,束手无策,直叫人可怜,老人家心肠软,艰难地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窝里面,这时感到脑袋一晕,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多多吓了一跳,然后慢慢走到闻奶奶身边,用舌头轻轻舔着她的手,然后爬了下来,这时老太太其实还是有意识的,只是说不出话,也听不见声音,她把手慢慢地放在了多多的身上,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兰,蛇花开了,那么漂亮,该举办婚礼了吧”九月抚摸着一一的小脸蛋,
“我,黄花大闺女都不急,你个大男人急什么,还我跑了不成,我昨天已经和葛大爷说了,他说帮我们选个日子”兰收拾着一一的衣服,
“真的,老婆我爱你,”亲吻了下兰的额头,本想多腻歪会儿,一一却不知怎么哭了,
“快去上班去,把一一都吵醒了”兰抱起床上的一一,
“得令”
九月刚走下楼,就看到对面不对劲,边跑边喊,兰出事了,快下来。邻居听到急促的叫声,也都赶了过来,九月立马跪下来,边喊着闻奶奶,边压着胸口,可闻奶奶一点回应也没有,身体只剩下余温了,兰跑下来看见闻奶奶一动不动,哇一声大哭起来,差点把怀中的一一脱手了,搂起闻奶奶,把一一放在老太太怀里,哭着喊道,闻奶奶,你的孙子来看你了,你挣开眼看看啊&#8230;&#8230;.奇了怪,在楼上苦闹不停的一一,在闻奶奶怀里到时止住了哭声,还笑出声来了,这是他第一次笑出声来。
葛大爷还在对着桌子上的牌坊,敲敲打打,加上耳背,并不知楼下发生了什么,当九月告诉他闻奶奶走了,他手一滑,在牌坊上刻出了一道印迹。老爷子缓慢下楼,抱起老太太,握紧她的手,端详着她的脸,不说话,也没留眼泪,过了很长时间,才抬起手,抚上老太太的眼睛,转头看了看一一,这小子竟然又笑了起来,老爷子也笑了,抱起一一,往外走。大家都以为他受的刺激太大了,怎么也傻乐呢,九月去搀扶他,他笑着说没事,你们也不用太伤心,你们闻奶奶走的很安详,很开心,小孩儿的眼睛干净,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一一刚才乐的都笑出声儿了,肯定是他闻奶奶在冲他笑,逗他玩呢,对吧,一一,说罢,便起身,去对面九月家了。
<五>
晚上,张罗后事的街坊都回去了,兰和九月在守灵,多多也不吃不喝,卧在闻奶奶旁边,大概还在等闻奶奶的蛇花包吧。葛大爷蹒跚地走了进来,让他们回去照看睡觉的一一,二人都愿意走,老爷子只好让闺女留了下来,九月给温奶奶上了香,便走了。
三月末的月亮似乎更明亮些,微微的风吹摆着门口上挂的灯笼,摇晃的白灯笼发出吱呀吱呀的空洞声,似乎惊吓到了燕窝里的燕子,喳喳喳地叫着,也许他们正是以这种方式来惋惜老人家的离去。
老爷子起身关了灯,嘴里念叨着,开着灯她睡不着,转身顺着墙在兰的对面蹲了下来,月光这时刚好映进屋里,和着灵前蜡烛的火苗,隐隐约约能看清他的身影。他拍拍腿,多多立马走了过去,在怀里用头顶了顶,把头放在腿上,蹭着老爷子身边,爬了下来,老爷子抚摸着多多的耳朵,长叹了一口气。兰想劝劝,刚说出你别太伤心了,老爷子倒开口了,没事闺女,我不伤心,也不难过,只是遗憾,遗憾最后一步没能陪她说说话,没在她身边,你别看她这么大个人,她胆儿,我怕她走时会害怕。不过她走时没受苦,走的那么干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那么安详,你别哭伤了身子,一一还小,要你照顾呢,他反倒劝起了兰。
记得她说过,最怕的就是,有天早晨醒来,她再也叫不醒我了,后来,每天早上我都要比她先起来,然后叫醒她,这样她就不会有害怕了,现在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早起了,隐约能感觉到老爷子苦涩的笑。我们把每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每天睡觉前,你闻奶奶总会盯着我看会,说怕天亮见不到怎么办,这一天,我们早就准备着了,可当真的来时,还是觉的太突然了,突然就没了,说没,人就没了。
兰没有打断他,也没想打断,她知道这些老爷子其实是在说给闻奶奶听,这是他最后一次和她说话了,最后一次!
我们是娃娃亲,她十六,那年我们就结婚了,她二十岁时,孩子四岁,是女孩儿,叫粉儿。抗日战争已经结束了,那些被遗弃的小鬼子,都藏到深山里,那天晚上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小鬼子,只好让大点的孩子带着小娃们先下山,粉儿也跟着去了,临走时,她妈把唯一的一个红薯面做的蛇花包塞给了她。一直打到天亮,才停火,等老乡们下山去找孩子时,怎么也没找到,最后在山谷间,发现了破烂的衣服布条,还有一两只鞋子,在不远处有一堆灰烬,还在冒着青烟,还有正在燃烧着的骨头,老爷子顿了顿。天黑,娃儿们跑错了方向,二十六个孩子被那畜,生给祸害了,连尸骨都没有留下,不是人,不是人。
她当时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在枕头下发现了一个蛇花包,是给粉儿的蛇花包,粉儿留给她的蛇花包。
终于上面派了部队来搜山,在一个山洞找到了五个小鬼子,老乡恨的牙都咬掉了,可他们是俘虏,上面有规矩。后来,在押解的途中,小鬼子不见了,找了几天没找到,于是上面定为失踪潜逃了,再后来,在山谷间找到了,还是那个山谷,他们的死相惨不忍睹。怕豺狼吃掉,便宜他们了,把他们吊在了大树上,任由蚊虫苍蝇叮咬伤口,感染,腐烂,引来秃鹫乌鸦,一点一点地啄他们的肉,让在痛楚中慢慢死去,有一个已经被啄的只剩下了骨架,上面也不了了之。
在城北的后山上有座坟,叫二六,那不是一个人,那是二十六个娃儿,有人说娃儿们化作了鱼,会顺江而下,于是,我们就搬到了城南,江水的下游,这条巷子,晚上就可以听见娃儿们说话,而这就是为什么巷子只有十五家住户,却有二十六个门牌号!
二十六个孩子,十五家住户,原来这才是传说中的上城之南,下城之北!
葛大爷剧烈咳嗽起来,兰开了灯,才发现老爷子早就泪流满面,泪水留下来,打湿了多多头顶上米黄色的长毛,看起来是那么苍老,那么明亮&#8230;&#8230;
兰给老爷子披上厚外套,倒了杯热水,在灵前上了香,换上新的蜡烛,换上不久,蜡泪却流了下来,那应该是她的泪水,她在听呢,在听呢,老爷子絮叨着。
她把粉儿的蛇花包,和衣服放在一起下葬了,在手腕处刺上了“粉”字,改名叫闻朵芬,再也没打算要孩子,她总说对不起粉儿,娃儿连最爱吃的蛇花包都没吃上,就走了!
葛大爷断断续续讲述了一个晚上,时不时地停下来,沉默,好像在回忆,好像在沉思,好像在等她,听似杂乱无章,其实都有头有尾,只有懂故事的人才会懂!
<六>
闻奶奶的坟墓,就在二六旁边,埋葬后,乡邻都回来了,只有多多不走,任凭什么叫她,就是爬在地上不走,没办法只好请了老爷了上山。等了一个下午,到晚上才看到二个影子出现在巷口,至于葛大爷一下午做了什么,多多又怎样肯下山的,或许永远成了迷!
城里有老规矩,人死后,灵魂会一直游荡在身体旁边,直到被下葬,才会去下面报到,回忆一生的人和事,然后审判你的下个轮回,到了头七时,就被放回来,重走一边人生的脚印,等待下次被带走去投胎。那天叫做出殃,阴阳先生会算出时辰,亲人便备好酒菜,打开所有的门窗,不能有人待在屋子里,连邻居也要出去避避,因为就要被从这个轮回带到下个轮回,所以会充满煞气,容易伤及周围的生灵,每每此时,总会引起鸡鸣犬叫,传说它们可以看到那些东西,假如想知道逝去亲人的下个轮道,在门口洒上白面粉,根据经过时留下的脚印,便可以判断下个轮回!
头七那天,阴阳先生过来算了算,说闻奶奶太过留恋世间的人和事,一直要到四月末,也就是过了三七才出殃,兰又忍不住抽泣了。
蛇花结果了,比往年的要大些,闻奶奶也过了三七,到了出殃那天,风很大,准备妥当后,大家都到巷口坐着闲聊,只有多多,死活都不出来,葛大爷没办法,只好任由它卧在院子里。时辰过后,大家回来,发现多多躺在地上,身旁有很多血水,多多早产了,早产了十几天,一共有七个小崽子,仔细一看,不对劲儿,多多好像没了呼吸,小崽子们也一动不动。九月是医生,仔细检查着母子,发现只有一只小崽子还有呼吸,多多带着那六个都走了,阴阳先生卜了一卦,说是那只小崽子是闻奶奶的轮回,多多用自己和崽子换回了闻奶奶,说完便扑通跪下,对着多多,磕了个头,许久才起身,擦了擦老花镜,转身离去,在场的人无不感动的泣声落泪,老爷子摸了摸多多的耳朵,挥挥手,上楼去了。九月把多多母子们安放在了闻奶奶旁边,写着,一支六朵花。
小崽子满月了,全身雪白绒毛,肉嘟嘟的,兰给葛大爷送了去,葛大爷爱不释手,乐呵呵的,这是自从闻奶奶走后他老人家的第一次笑。
“这小崽子那么虚弱,你们都把它愣是养活了,也算是有缘分,当初你闻奶奶也答应给你换一一的,就了了她的心愿吧,我一个人也乐得清净”晚饭后,老爷子又把小崽子送回来了,
“葛大爷,当初那只是玩笑,无论怎样,一一都是你的亲孙子,你就留着给你做个伴儿吧”
“好,我有孙子了,来一一,让爷爷抱,这小崽子有名字没”
“还没起呢,等您给起呢”
“以后让它陪着一一,一一这名字太单了,就叫朵朵吧,双意,谐音多多,和一一的名字互补下”
“好,就按您老说的,叫朵朵”其实老爷子这也是在怀念着谁,
“快六月了,选个日子你们把婚事办了吧”
“不,葛大爷,你都说了一一是你孙子了,那我们做子女的就要给闻奶奶守孝三年,我昨晚都和九月商量好了,你也别劝了 ”
葛大爷只好做罢,抱着一一,后面跟着朵朵,回去了。
<七>
蛇花,发芽,开花,结果,一季二个月一十七天,一年三季,一年又一年!
兰下了班,在葛大爷那里吃了饭,带着一一回去了,一一闹着要看《海贼王》,等兰洗了澡出来,一一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个泥人,她知道那是朵朵,只是她不想提及。
一一三岁的一个晚上,在葛大爷家玩泥人,不小心被小刀划了个口子,止不住血,给九月打电话,说在做手术,兰只好一个人背着一一,往医院赶,路上下起了雨,到医院门口,看见一个人给一个女人撑着伞,开车门,好像是九月,兰以为看错了,没在意,带着一一进去了。血止住了,一一哭累了,睡着了,九月火急地进来了,冲着兰就发火,兰看到他身上的水渍,还有身后带着泥巴的脚印,什么话也没说。
“怎么样,血止住没,一一呢”这时,葛大爷也赶了过来,
“没事了,大概哭累了,刚睡下,下这么大雨,你来干什么”这些是九月从护士那里听到的,他接过雨衣。
“走时急,她娘俩儿没带雨衣,晚上朵朵也离不开一一,一直叫个不停,你刚才手机怎么打不通,把兰急坏了”“一直在做手术,刚下手术台”九月镇定地回答到,他并不知道,老爷子在外面都看到了。
第二天下午,兰把一一留在葛大爷那里,说有事要出去下,老爷子问她,他们出了什么事,兰笑着说没事,有事他们会处理好的,老爷子只好作罢。
兰去医院查了记录,昨天他根本就没有来上班,她看到一个名字,一个最不愿意提到的名字,指导医师赫然写着卜九月,最后一行写着流产,她不信,去5号病房隔着玻璃一看,用千万的理由堆积的心,瞬间砰然倒塌,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整理着她的头发,手指紧紧相扣。
兰坐在楼梯里,哭了很久,那个名字是他的初恋,当初因为她父母的反对,他们才分开,她很爱九月,还曾经为了他,自杀,威胁她母亲,后来他主动放弃了这段感情,因为得不到亲人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他不想她在中间那么为难,更不想因些让她们母女关系破裂。分手后,她变了,天天喝酒,逛夜店,一夜情,开始了堕落人生,九月找她谈过,可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什么都听不进去,让人把他打了出去,后来便再也没联系。兰知道他一直很内疚,还曾经托人打听过她,她,他,初恋,流产,谎言,兰感觉脑子里乱的一团糟, 对婚姻忠贞,对爱有洁癖的,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
兰擦干眼泪,整理下妆容,平静了情绪,走到前台,也填写了一张一样的表格,随后被领着上了二楼,妇产科,
兰撑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家,腹部还隐隐作痛,刚坐下,门便被用力地推开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九月暴躁地问,脖子上的青筋憋得爆满,兰打掉的是个女孩,他一直想要个女儿,可兰夺走了她的生命。,
“我知道”兰,气弱游丝。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兰感觉脸失去了直觉,然后火辣辣地痛,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两人一夜都没睡,天亮了,兰说离婚,九月答应了。上午办了手续,约法三章,从此以后一个人在城北,一个在城南,老死也别踏入对城半步,这些九月都一一答应了,他本来就属于北城,还是把南城还给她吧,她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他选择了北城,孩子也跟着兰,他什么都没带走。在葛大爷和一一告别时,他哭了,抱着一一很久很久,留给葛大爷一封信,带着老爷子送的盒子,刚走出不远,朵朵跟了上来,兰和老爷子怎么喊,也没用,只能看着他们一起消失在巷口。老爷叹口气说这真是一条好狗,兰反驳到就是一个白眼狼,都是白眼狼!
<八>
这些回忆的画面在记忆里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过去了这么久,可每次都回忆的那么清晰,逼真,眼泪不知不觉地留下了下来,给一一盖好被子,兰却怎么也睡不着,要不要答应儿子过河去上课,河那边的他现在睡没&#8230;&#8230;
九月搬到城北,找了一家私人三级甲等医院上班,偶尔会带着朵朵去摄影,去爬后山。在给闻奶奶和多多整理坟地时,发现不知谁在那里种上了蛇花,自从离开城南,再也没见到了,呼吸着花香,突然想起,葛大爷给的盒子,回去打开后,是七颗蛇花果,立马想起了朵朵的七个兄弟姐妹,想起了多多,可葛大爷应该不是寓意这个,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来,肚子到时感觉饿了,记的蛇花果明明很麻可他们都说可以吃,便想再试一试,依然是那么麻,而且可能是放置久了的原因,好像更麻了,整个口腔都失去了直觉,他忍着没吐出来,慢慢感觉舌尖在一点点恢复直觉,并且有清甜的味道,到后来,整个口腔都是清爽的甜,此时才明白,蛇花果的秘密,恍然醒悟了葛大爷想对他说的话。
一大早一一就闹着要去江边跑步,因为今天周六不用上课,他可以多玩会儿。人不是很多,几个老街坊在那里打太极,没跑几步,一一就掏出了一个哨子。对着江面用力地吹着,这是老爷子送给他的,吹出来的声音像一种鸟叫,兰在远处压着腿。不一会儿,便看到一只狗,沿着对岸奔跑,跨过铁桥,径直来到一一旁边,兴奋小家伙儿身上扑,一一偷偷瞄了兰一眼,看兰并没有反应,独自在远去和街坊聊天,便用力抱起这条大白狗,爱不释手。这就是朵朵,多多的女儿,自从跟着九月去了河那边,便再也没回家过,葛大爷说这朵朵聪明,是因为她通人性,虽然九月不是最疼爱她的,但她知道九月是最需要她的,于是变背叛的兰,这让把她当女儿养大的兰一直耿耿于怀。
九月带着朵朵去了城北,也再没有踏入过城南,在江边住了下来,只为了和她们更近些,只是每次听到一一的鸟叫声,便把朵朵放出来,跟在后面来到江边,看着对岸一一和朵朵玩耍,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可依然能感觉到一一又长高了,只是他从没有看到兰,他其实在兰的心中,早就原谅了朵朵的背叛,只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或许是和朵朵过不去,或许是和他过不去,她每次都装作不理会朵朵,其实一直在偷偷通过朵朵的胖瘦来猜测他过的好与不好,为了不让对岸的他看见自己,兰总是躲在远处的人群里。朵朵就像信使一样,经常奔波在两城之间,用思念的飞絮连接于上城之南,下城之北。
<九>
兰最后还是同意了一一报培训班的事,那晚一一高兴的没有一点睡意,陪着兰看了很久的韩剧,还打来温水给兰泡脚,兰还蒙在鼓里,一个劲儿地夸他懂事听话,其实小家伙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
去报名的那天,除了一一别的同学都有家人陪着,可一一一点也没有不开心,反而还乐呵呵的。第二天中午,他骗兰说培训班聚餐,没回家吃饭,兰也没在意。
一一是偷偷跑去了江边,他不知道爸爸和朵朵住在哪栋房子里,只好沿着江水边走边吹着哨子,小脸晒的通红。炎热的天气不免让人烦躁,加上那刺耳的哨声,让坐在江边钓鱼的人不耐烦了,上去抓走了一一的哨子,一一努力去争夺,可他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去抗衡一个成年人,还是个胖子,就在这时,一条雪白的狗咬住了那胖子的腿,是朵朵,那人疼的一下子把一一推到在地,用鱼竿用力击打着朵朵,一一哭着从地上爬起来,喊着不要打朵朵,不要打朵朵,上前抱住了朵朵,眼看那胖子发恨扬起的鱼竿,就要落下去,打在一一身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握住了鱼竿,对着那胖子的圆脸就是一拳,顿时鲜血直流,二人打在了一起。后来路人报了警,把他们都带走了,只有一一和朵朵心惊胆战地留在原地,朵朵躺在地上,血把白色的毛染成了红色,刚想转过脖子去舔伤口,可身体这边的疼痛马上让它停止了动作一一吓的不知道怎么做,想用小手去捂住伤口,可不一会儿手都成红色的了,一个六岁的孩子此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抱起了几十斤重的朵朵,举步维艰地走着,在铁桥上,一个同学的妈妈认出了一一,看他满身是血,吓的赶紧把他送到了医院,也通知了兰。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一发现就胳膊擦破了皮,没什么大碍,只是想对朵朵清洗伤口时,却遭到它的犬牙相待,没人敢上前。
兰到了医院,看见一一没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一到时哭着更凶了,也许是吓到了,闹着要回家,路上便在兰的怀里睡着了,等到家了,一一睡醒了,已是下午,才想起朵朵,兰要去找朵朵,一一也要跟着去,说他知道朵朵在哪里。在医院没找到,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好跟着一一往铁桥上走,在桥上发现了一滩血迹,在江边,又断断续续出现了血红色的梅花印迹,兰没忍住,流了眼泪。最后在一个居民楼下找到了正在舔舐伤口的朵朵,当兰想伸手去触摸它时,它转过头,托着一条腿,向旁边的花丛走去,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收回捂着鼻子哭了起来,以为朵朵碰她,负罪感随着血液流遍了全身,就在这时,朵朵在一盆绣球花前停了下来,刚探出一只前爪,靠另外两只爪支撑的她,马上倒在了地上,兰不忍心去想象,她是怎么从医院一步一步爬回家的,朵朵用嘴把花盆拱倒在地,下面露出了一把生了锈的钥匙,兰上前抱住朵朵哭出声来,朵朵用舌头舔舔她的耳朵回应着。以前还在城南时,也总是在门前的绣球花盆下面留一把钥匙给九月,没想到朵朵却一直在记得,原来人与动物之间,也有一种情叫不离不弃,内心的疼痛与内疚伴着泪水宣泄的淋漓尽致。
兰起身把钥匙插了进去,生了锈,有点吃力,不过门还是开了,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把她团团围住,门口放着两双拖鞋,有一又是粉色的上面是红太狼的图案;客厅的背景墙上挂着他第一次偷拍的照片,还有闻奶奶,葛大爷,多多,老街坊;卧室的梳妆台上放着一瓶香水,还有很多他们一家人的合照,还有合成的婚纱照,天花板上是夜晚星空的图案,铺着粉色床单的床上放着二只泰迪熊的枕头;洗漱台上放着印有普罗旺斯图案的情侣杯子,里面有水瓶星座的牙刷&#8230;&#8230;
她愣在原地,回忆的画面随着眼角的泪水汹涌而至,那拖鞋,是因为她说过假如他不听说,就拿着鞋子像红太狼拿着平底锅一样打他;那香水,是因为她说过那味道像他们初恋的味道;那合成的婚纱照,是因为他们在一起五年,却连婚纱照都没有来得及拍;那天花板和枕头,是因为她说过想抱着泰迪熊躺在床上数星星;那杯子, 是因为她说过那是她一直想去的浪漫地方;那牙刷,是因为她就是水瓶座&#8230;&#8230;瞬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妈妈,朵朵又流血了”这时兰才被拉回现实,想起朵朵的伤口,顾不上回忆太多,带着朵朵去了医院。回来不放心,又让懂中医的葛大爷给瞧瞧,“这骨头都折了,包扎有什么用,庸医”痛心疾首的喊着。由于年纪大了爬不了山,家里没有草药,跑了好几家街坊,才凑齐药材,捣碎,给朵朵敷上,去后面砍了一根竹子,取下一截和朵朵腿粗细差不多的,中间劈开,夹在腿上,朵朵无精打采地任由老爷子给自己疗伤,疼痛似乎已经让她麻痹了。
老爷子听了九月的故事,意味深长地对兰说,其实有句话,憋在他心里很久了,本不应该说的,可既然兰已经知道了这些,就应该告诉她全部真相。
<十>
那晚在医院撑伞的人是九月,那个女人是他的初恋,是她自己联系上和九月并以死相逼九月才答应和她见面。她怀孕了,可不知道孩了的父亲是谁,她不想让这孩了出生后,遭人唾骂,便想打掉,可她发现的太晚了,做掉的话,大人的性命也会不保,找了几家医院都不愿意承担风险,她说死活都无所谓,反正现在活着也比死了好不到哪儿去,还不如死了安生些,所以只好来求九月帮忙。第二天,手术是九月亲自主刀的,经过几个小时的惊心动魄,可还是失败了,他在她身边陪了一上午,他不知道是在帮她解脱,还是直接要了她生命的凶手,内心,矛盾,纠结。当听说兰把他们的孩子也打掉时,觉的世界瞬间崩溃了,莫名的冲动便动手打了兰,然后迷迷糊糊地把婚也离了,他从没有对不起爱情,更没有背叛婚姻,后来大家都知道了这个误会,可就是没敢告诉兰,怕给她增加内疚感,加上她那时一人带着孩子,累的正心力交瘁,不忍心再去折腾她了!
九月离开时,给老爷子的那封信,除了第一页是让他好好照顾她们母子,其余四页都是写给一一的,上面记录了兰所有的生活习惯,以及要求一一如何像一个男子汉一样照顾兰,包括如何擦眼泪逗兰笑,兰手没劲儿要给她系鞋带,用热水泡脚可以缓解痛经&#8230;&#8230;这就是为什么一一比同龄孩子懂事很多的原因。
兰哭了许久才抬起头,擦擦泪水,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忍住无数次没有拨的熟悉号码,
“兰,是你吗?颤抖的声音问道,
“嗯”过了一会儿,兰的声音有些嘶哑,
“一一没事吧”
“没事,”
“没事那就好”
“现在可以过来吗”
“嗯?”九月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可以,当然可以”过了一会,惊喜地补充道。
两人见面,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对不起”,便紧紧相拥,热泪盈眶,三年,三年了,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把所有的委屈,怨恨,思念,执着,都在一句对不起中化作虚有,在一拥一抱间烟消云散,见得艳阳天。
从葛大爷那里吃完饭回来,一一和朵朵都睡着了,看着熟睡的他们,头靠在九月的肩膀上,幸福的泪水,在兰的眼睛里打转。
一一把脚伸在朵朵的肚子上,朵朵也把头枕在一一脚踝上,这是他们以前独有的习惯,时光磨平了岁月,可却没带走他们兄妹俩人的记忆。
这一晚,朵朵依偎着一一,睡的很香很沉,她感觉身体飘了起来,能看见自己和一一在安然入睡,远处葛大爷在叫她,她跑了过去,腿竟然好了,跑得飞快,老爷子带着她去了下城的江边,居然能走在江水上面,摇摇晃晃,江北的下游,迷雾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叫老爷子,紧接着是蛇花包的香味,没错,是闻奶奶,身后跟着一群孩子,还有她的母亲—多多,后面还有她的兄弟姐妹&#8230;&#8230;
文:莫子了(mo,zi,liao)
QQ:5293198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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